一
微博盛兴时,我也没有开微博。图安静。后老有人转述别人的微博内容,也不以为意。一段时间,微博成为本土作者调侃的主调,尤其是午夜微博。作协圈一向是发微博较为活跃的地方。后为整顿本土作者们的无绪乱侃,定于每半月在《西凉文学》微博圈浏览一番,对较有才华且沉溺于此的作者们做出善意或严厉的规劝,让其把时间、精力放在正道。微博是安静了,“电脑不会自动跳出作品,字也不会离开手而自带风采”。若发现微博上的好文章,总欣喜若狂。可惜,武威鲜有从微博上走出的作家。
微信普及时,我依旧未开设。即便在上鲁迅文学院第28届高研(深造)班时,未开微信者只有我和广东的黄金明。无他。在大家林立的地方,自我安静才能静其内心。没能力最好别乱热闹。2017年,许多师友受不了我的“蛰伏”,刘醒龙老师委婉地说:“开通微信,方便些。”于是便开了。说实话,自己的微信圈还是小,加微信,依旧很慎重。不主动加。尤其是领导和名家。若领导和名家不主动加,我不会主动要求。一者惹人烦,二者得有点自尊。正如合影。一遇名家和别人照相,我基本远离。若人家相邀,也不拒绝。即便照了,也不轻易晒出。这关乎礼节。
微信圈是个杂货铺,琳琅满目,稍不慎别,便会浪费精力、时间、经费。后受邀讲过几次关于微信文化的话题,听众倒也喜欢。微信造成的后果有三种:手指变长,舌头变短,脑袋变残。这不是我总结的,是从网上看到的。各类信息看多了,若无研判能力,大多会迷失自我。更有甚者,把这一平台作为攻伐的工具,稍有不平,则微伐信诛,俨然正者,一副道德模样,流量大升,窃以为自得。
微信是工具,一旦作为玩具,便没有了约束。
微信是好东西,善加利用,便是学习的平台和提高能力的载体。
我的微信圈里,除师长,还有不少重量级专家和学者,他们的共享内容,是学习的窗口。一打开,有很大的有效信息量和知识承载。读好书、读有意的微信,是我一天中不可或缺的两大任务。若无合适的时段,便将相关内容存入收藏夹中。午休、晚歇时,放下书本看微信,关了微信再看书。若遇好内容,立即手抄或存入记事本,以便时时学习。因而有了周删、月删、年删,即每天读,周日再读,月末浏览,年底清理。确实能启迪人生或有益的,打印出来,保存。不保存,有时那些好文章寻不到了,是很遗憾的事。
多元的时代,学习的方式也多元。
还有一项任务,从微信上发现本土作者。若有他们的好文章,有推荐价值,立即向有关刊物推荐。基层作者,太难了。写作本身不易,能走出去,凭的是作品的品相和实力。才情只有发挥到正确的地方,才会彰显价值。
“换手如换刀”。这是著名评论家王干的话。乌鸦蹲在电线杆上,还是乌鸦。“发合适的芽,长在正确的土中”。诗人离离的这句诗,很值得人玩味。
二
发现,有时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。
田鼠大婶,有很广泛的微信圈,但发现其价值的,是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编辑张华。
按许多新闻报道的资讯,发现不易,当张华风尘仆仆从湖北到达甘肃武威民勤县薛百镇上新村时,她目力所及的地方,就是裴爱民“诞生”微博内容的地方。
向阳而生。成为许多媒体的高频词。
乡村振兴战略中,产业是支柱,农民的精神面貌是标志之一。任何事,人起的作用是主导性的。物质与精神双向并举,是“山乡巨变”中重要举措。农民的精神缺失,是近年来专家、学者屡屡提及的话题。“空心村”不可怕,可怕的是“空心人”。在一个“人人都是手机人”的状态下,农民获取信息的“主渠道”也是微信。据相关机构的调查,农民玩抖音、快手已相当普及。抖音、快手的内容包罗万象。我曾见过连名字都写不出来的农村妇女,玩抖音和快手的能力超乎寻常。“跟着蜜蜂找的是花朵,跟着苍蝇找的是厕所”。正不引领,乱七八糟的东西便会寻隙而显,这个问题,绝非随口谈及那么轻松。读好书有益人生,读好的微博亦有益人生。拥有正能量,才会正向循环。
诗与远方,是热门话题。到不了的才是远方,诗就在我们身边。“人间味道总关情”。乡村文明和道德并不是表演。乡村的美好与幸福就在身边。“有两件事总是私人化的,一个是写作,一个是爱情”。美好是个环,一环套一环。半步半步往前走,总会遇到干净与舒适。这种干净与舒适首先是内在的,而后是身边的。美好具有很强的惯性。某种意义上说,美好是一种生活方式。“不是每个人都想生在巴黎”,认同和珍惜自己的家园才是美好的开始。
“写农村,则破落衰败,人心不古,节气不变;写底层,便是重压下的失控与暴烈;写中年,便是无力与沮丧;写重大题材,便写成新闻报道,一路点赞,简化现实;写城市人的孤独,便写小猫小狗。”《天涯》主编林森对某些“二手农村”的描写痛首疾心。“乡村故事加上一层皮肤”,是许多写作者的通病。能否“寻找那些遗失于野的新的文学元素”,是写作者们应该正视且深度思考的问题。
“叙事空间从瞬间打开”,《田鼠大婶的日记》有一种质朴的气息。
三
刮风歇息,看书,吃沙枣,是“田鼠大婶”的日常。读书、思考是她“最高级”的游戏。她无意于建设、经营一个文学的园地,满目芬芳的乡村景色则成为她入笔的途径。
日常状态,日常心态,日常美好,说起来容易,真正融入,该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。
“田鼠大婶”可能想得没那么高深,在她眼里,日常就是生活。她的生活轨迹,日出而做,日落而息,相夫教子,睦和乡邻,种地养驴。庄邻知道她是一个好媳妇、好母亲,可能忽略了她还有把“美好”作为日记的能力,让这个不起眼的村庄在一本书后突然变得“热闹”起来。这种“热闹”,是她对所在村庄的馈赠。尽管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。
好日子还得好好过。
“冬天的庄子,土眉老眼冷光光的,可是只要庄子里的女人们出来,哈,红衣裳,大嗓门,庄子也一下活泼起来了。”
“白寡寡的地头,是谁吼了一嗓子,惊了圈了一冬的灰骟驴,摞了蹶子,满地儿撒欢,尘土飞扬。”
“哑阴的天,早上的日头,像刚夹出炉子的火蛋儿,猛不丁儿一着冷,似乎有嘶儿嘶儿的声音。”
“蓝天白云下,一地光板籽瓜个个金黄,绿叶萎谢瓜籽已经成熟,此时,日光浓稠,空气中似乎有粘牙的甜味,让人忍不住咂咂嘴。”
阅读《田鼠大婶的日记》,这样的段落会随时跳出,莫说张华读时惊异,就连我们这些自以为已写了很多东西的人也会有所触动。
这种节奏,这种浓烈的气息,不加雕饰,便由心底流出,一到笔下,便是美好。还有那种“天蓝得像洗过的蓝褂子”,更是令人眼亮。
我想起了刘亮程先生的散文和曹乃谦先生小说中的笔意和调性。
2020年。我写了一句话:“若得人间烟火味,便是文章大成时”,请书画家陈石先生和赵长军先生写了,并由徐开明刻了,挂于家中,常常有朋友受到触动。日常烟火味,在喧嚣的时代,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种存在。
四
我没有见过田鼠大婶裴爱民,这并不影响我对这本书的认同。书一热,便一书难求。网上所购的书没到,武威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林艳军女士,在国庆长假期间专程把书送来,遂放下手中所写的东西,认真做了一回读者。
“我就是个真真切切种庄稼的女人,我喜欢我的庄稼,苞谷麦子土豆,我热爱我的土地”。
这是裴爱民的自白,也是她的真情流露。
其实,一个“热爱”就够了。但热爱与热爱不同。“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,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”。
艾青先生的名句,曾影响了几代人。
道理也在此。“热爱”容易,能否“爱得深沉”,有时也是一种能力。
这种能力,在裴爱民身上,体现得是那么的执着而坚毅。
还有她的那些插图,也是从生活图景中自然流淌的。线条不那么明晰,但内容很生动、很鲜活。
就像她围罩在头巾之下的面庞,那种笑容,是饱尝美好的一种真诚,没有做作和扭捏。
还是读读《田鼠大婶的日记》吧,农民会明白自己身边的美好,孩子们会从中发现眼中“流失的日常”,还有,我们如何牵着阅读的风筝,放飞在本应美好的天空。
“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,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。”
博尔赫斯的《等待》一诗中,有哲人的思辨。
“美好”,并不遥远,就在身边。田鼠大婶的笔下,有土香味。那种味道是乡村固有的,庄稼味、一日三餐的饭香味,还有追求的气息和梦想的力量。
农业,农村,农民;乡村,诗意,精神。
情自深处文自美。物象是作文的触发点。关注现实,注重当代价值。万物尽染春色,上新村被《田鼠大婶的日记》抬高,连沙子都在生态序位中有了亲和力,“物不缺水水不香”,文学永远会照亮人生,不管是城市,还是乡村。
美好属于田鼠大婶,也属于我们。关键在于有没有发现“美好”的眼睛。
欣赏美好,其实也是一种美好。
作者简介
李学辉,笔名补丁,甘肃武威人。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鲁迅文学院第十一届、第二十八届高研(深造)班学员,甘肃小说八骏之一。现供职于武威市文联。出版短篇小说集《1973年的三升谷子》《绝看》《李学辉的小说》和随笔小品集《弹指拈花》,作品发表于《中国作家》《钟山》《北京文学》《飞天》《朔方》《芳草》等刊物,并被《小说月报》选载和参加全国名家小说巡展,有10余篇入选各种选本,并获敦煌文艺奖、黄河文学奖、梁斌文学奖、《飞天》十年文学奖等奖项。长篇小说《末代紧皮手》被评论家、编辑家推荐为2011年年度图书,获甘肃敦煌文艺奖二等奖、黄河文学奖一等奖、《芳草》汉语文学女评委奖最佳叙事奖。长篇小说《国家坐骑》入选“在BIBF上遇见的50本好书”,获第六届《芳草》汉语文学女评委奖最佳抒情奖和第九届敦煌文艺奖、二十九届梁斌小说奖长篇小说二等奖。
来源:武威文艺公众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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